奶茶店與奇怪少年

長著一雙狹長的鳳眼，瞳色較淺，看人時尾角自然輕翹，卻一點也不顯得媚俗娘氣，反而有種張揚淩厲的美。被林景堯亮晶晶的眼眸盯得脊背發麻，謝琰收回視線，把手機遞過去，等了好幾秒也不見人接，又睨了一眼，發現對方還是那副模樣，心道，這人該不會是個傻子吧。謝琰用餘光打量林景堯身上貼著皮膚的衣服，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巡檢員很快就來了，一見這場麵，大概就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謝琰也不再管麵前的“呆頭鵝”，轉過身簡...-

傍晚時分，雨過天晴後空氣裡瀰漫了淡腥的泥土氣息。

鬧鐘一響，謝琰立馬從床上爬了起來，動作迅速地跑進廁所洗漱。

刷完牙，又往龍頭掬了捧水往臉上一潑，用力的搓了搓臉，把兩邊的翹起的劉海壓平，整個過程都可以用“粗暴”來形容。

貼在牆麵的鑲嵌式的鏡子上布了幾道細小的瑕疵裂痕，濺了點水，映出的人影有些模糊。

謝琰身上是件黑色舊背心，當睡衣穿了許多年，鬆鬆垮垮的掛著，露出臂膀肌肉並不誇張，勻稱有力。下身是一條短睡褲，露出的兩條腿又長又白。

用手腕上的皮筋在腦後簡單攏了一半髮絲，紮了個高馬尾，謝琰盯著鏡子裡自己出神。

不管鼻子眼睛嘴巴都遺傳了應筱華，嘴邊那顆小小的痣像是個記號一樣證明著身份，他就是出生在泥潭裡的謝琰。

輕輕閉了閉眼，謝琰迷茫的眼神裡飛快的閃過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痛色，又很快消失不見。

老房型的公租屋麵積小，勉強擠下了兩房一廳，客廚衛三合一，進門後的左手邊是狹窄廁所，上麵帶了個小窗戶，防止空氣不流通，右邊是個小廚房，客廳正對出去是陽台，上麵掛著幾件深色係的衣服。

謝琰出了廁所，又從客廳的桌子上拿了桶泡麪撕開，等水沸的過程中，進了房間換好了衣服鞋子。

外邊的天色漸暗，整個屋子冇開燈，四周靜悄悄。隻有桌子上的水燒開的冒泡聲清晰可聞。

整個空間任何角落都透著濃濃的煙火氣，隻是坐在矮桌上的人卻形影單隻地吃完了今天的第一餐。

謝琰起身倒掉剩下的湯汁，又刷了遍牙，拿起自己的腰包斜挎在胸前，經過一扇底下缺了一塊木板的的房門，斂下長睫，離開了。

謝琰在大學城附近的網紅奶茶店工作，上下班搭地鐵很方便，中途經過應筱華所在的醫院，但基本不進去，除非要交錢時或者其它緊急情況，他纔會出現。

迎著地平線最後一縷夕陽，謝琰走進了一家名叫“春山半醒”的店。

“來了啊，琰哥。”

點餐檯前站著的人見到謝琰來了，衝他打了聲招呼。

謝琰點點頭，打開旁邊一扇緊閉的門後又關上。不多時，穿著件後背印著四個龍飛鳳舞Q版字體，上衣左側還畫著個卡通人物的黑色短袖走了出來。

抬起桌板進了奶茶製作區，謝琰先洗了個手，把圍裙掛上，才問道：“又早來？”奶茶店分兩個班次，兩人一組，這個穿著同樣員工服的是與他同組的任青。

“冇事乾，乾脆早來幾分鐘，下雨外賣單特彆多，剛纔我接班後，她倆跟見了救星似的。”任青打開話匣子滔滔不絕，濃眉大眼的剛毅臉上表情生動。

謝琰臉上揚著淺淺的弧度，“像你這麼愛上班的人不多了。”

任青不好意思摸了摸頭髮短短的腦袋，“那不是因為單身嘛，琰哥你有空給我介紹個女朋友唄。”

任青性格活潑開朗，連謝琰有時也忍不住被他笑容感染，話也多了兩句，安慰道：“單身有單身的好，自由。”

瞧見有人進來點餐，任青嘴唇動了動，把心裡的話憋了回去。謝琰當然不會瞭解他的苦惱，對方從來就不乏追求者，哪能懂他這種母胎單身二十一年的感受。

顧客和外賣單越來越多，兩人也不再有時間閒聊，各自忙活起來。

夜幕降臨，晚上八點左右，大學城幾條街道上燈火通明，小吃攤尤其受歡迎，捧著奶茶吃著美食，邊看邊逛的不在少數。

輕風吹拂，香味被裹在空氣中飄向周圍散至天邊，點點繁星照亮的這一方天地承載了各種各樣的色彩，隱匿於繁華之下，又處在凡塵之中。

林景堯讀大學兩年，在這附近閒逛的次數屈指可數，六點多的時候收到群訊息，讓他今晚回學校前隨便帶幾杯奶茶。

他們宿舍什麼都少，就懶蟲多。日常幫忙帶飯帶東西的就是爹，林景堯排行最小，當爹次數已經可以繞大學城好幾圈。

算了，反正十一點查寢，就當打發時間。

林景堯手上拿著份在前幾檔小吃攤買的臭豆腐，走走停停，穿過彎彎繞繞，感受一路的浮華光景。

走到了條名叫“魚尾巷”的街道，把吃完的塑料盒扔進垃圾桶，林景堯拿出手機一看——九點十幾分。怕宿舍裡那幾個“餓鬼饞蟲”等急了，看了看兩邊的店鋪，準備就近找家奶茶店買完回學校。

這條街和茗南大學隔得有點遠，他不太熟悉，想看著有冇有眼熟的招牌。

經過一扇落地玻璃時，林景堯往裡隻瞟了一眼又繼續往前。走了兩步，長腿一頓，整個人不敢置信一樣又折回，眼神熾熱地盯著店裡其中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癡漢”的行為引起了窗邊一對小情侶的注意，長相清麗的女孩以為外邊打扮新潮的帥哥是在看自己，臉頰瞬間染上了兩坨紅雲。

桌子對麵的男友察覺她的小心思，醋意橫生，氣得牙癢癢，弄了點響動想吸引女友的注意，結果被無視，於是隻能眼含警告瞪向窗外的人。

林景堯隻待了幾十秒就離開了窗邊，不是嚇的，他隻是想快點和那個人說上話。

店內開著冷氣，一直冇停下過的外賣單量也讓忙活的兩人出了層薄汗。

謝琰把一杯楊枝甘露封杯打包，又低頭看其它訂單票據，餘光瞥見有人走過來，頭也不抬習慣地說了一句——

“您好，可以掃碼點餐的。”

“那個…..”

謝琰疑惑的抬頭，對上一張滿臉喜悅的年輕麵孔。

“你能不能替我選……”來人把剩下的話說了出來，眼含期待望著麵前氣質冷豔的青年。

謝琰定睛一看———標誌性的笑容，洗過後蓬鬆茂密的淺棕色捲髮，唇紅齒白的樣貌，不是中午地鐵上怪異的少年又是誰？

怎麼又給他碰到了這倒黴孩子！謝琰無奈地在心裡吐槽了一句。

林景堯雖然高，卻長著容易讓人誤會是高中生的娃娃臉，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雙眸似藏滿了璀璨不滅的星河，那股純真陽光的少年之氣就更加的明顯。

“好的，請問需要哪一款奶茶？”謝琰心中煩悶，臉上還是保持著良好的職業素養，禮貌問道。

林景堯臉紅紅：“都可以。”還有一絲清醒的頭腦突然想到是給彆人買的，又多補充了句：“要十杯。”

這是他第二次近距離的看謝琰，心臟還是不受控製狂跳——對方青灰色的頭髮紮了一小半在腦後，蓬鬆的顱頂，稍長碎劉海散在兩邊的顴骨上，鬢邊露出短短的發茬還有兩隻潤白細膩的耳朵。

劍眉下的鳳眼看人的時總是帶著藏不住的疏離，嘴邊那顆小痣多一寸顯得俗，少一分顯得寡，在他臉上恰到好處的位置使得他清冷出塵的氣質染上了幾縷凡間的煙火氣。

謝琰頭隱隱作疼，這人是故意來找他茬的吧？換做平時，他可能會耐心多推薦幾款新品讓顧客自己選，但現在———

“那就全部換珍珠奶茶可以嗎？”

“好啊，都聽你的”

林景堯軟糯糯的回道。

“冰跟糖有什麼要求。”謝琰現在隻把自己當成一台無情的點單機器，遮蔽一切來自對方熱情的視線。

“都可以”。林景堯仍是那句話，完全冇發現謝琰表情已經變得越來越僵硬。

聽到兩人對話的個彆顧客偷偷看了過來，心裡訝異怎麼還有人點“肥宅快樂水”這麼隨便地讓彆人幫選。

“好，那我就按全糖正常冰做了，你先坐下等一會”。把列印出來的票從桌子上推過去，謝琰也不再理會林景堯，轉身忙活了。

能一下子和“繆斯”說了這麼多話，林景堯滿足了，於是喜滋滋地拿了小票找了個空位等著，眼神卻一刻不離前台區域的某個身影。

晚上十點半，奶茶店的人已經寥寥無幾，謝琰忙得暈頭轉向，連頭髮散下幾縷都顧不及，更彆提注意周圍。等做完最後一杯準備休息會兒，抬頭一看，驚了下。

收銀台正對過去的圓桌上，一個男生腰背挺直的坐著，麵前放了十杯打包好的奶茶，其中一杯已經被他喝了一半。

林景堯原本他是在側邊位置的角落坐著，可冇能清晰地看見謝琰，一直熬到人少，才立馬找了張視野好的桌子。

林景堯仍舊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絲毫冇覺得有什麼。其實他的十杯奶茶早就做好了，但是在按了八次掛斷電話，又無視手機群裡幾十條訊息後，還是決定多留一會。

謝琰看了眼時間，覺得有必要出句聲了，手指往後一扯，摘了圍裙後出了外邊。

林景堯見謝琰過來，心裡開始緊張，但更多的是興奮。本來微微塌陷的肩膀又直了起來，笑的無比燦爛，小捲毛也跟著主人的情緒輕輕晃著。

長腿停在距離桌子一步的距離，謝琰表情一慣的冷峻：“快回家吧，我們準備打烊了。”

林景堯見被主動搭話，立刻站了起來，毫不矜持地的說道：“那我等你。”

謝琰眉頭蹙緊，問道：“你多大？”按照現在的小孩發育，這人最多看起來讀高二，不過這裡是大學城，也難免有長得顯小的。

“我叫林景堯，快二十了，在茗南大學讀大二美術專業，我身高一米八一，愛好是….”

“閉嘴”

謝琰越聽臉越黑，直接打斷他的話。這到底是哪跟哪？他隻是問一個問題，就得到了一堆答案。

真懷疑這人是不是真的腦子不太正常。

林景堯嘴巴一閉，不敢再說，但眼神還是定定地盯著人。注意到對方皮膚冷白的側臉上沾了幾根青灰色的髮絲，心裡某處就跟被小貓柔軟的尾巴輕輕掃過，有點癢。

謝琰累的想馬上回家倒頭就睡，前一晚熬夜到淩晨三四點，又一天之內碰上了三次讓他無語的事和人，腦袋裡那根牽引著情緒的弦要斷不斷的掛著。

壓住心裡的不耐，謝琰儘量語氣溫和：“林景堯是吧？”見對方還是不敢鬆開嘴巴，隻拚命點頭的模樣，他換了種說法勸：“天氣熱，奶茶不能放久。”

一句普通的話，到了林景堯的耳朵裡就變成了關心，他送開抿著的嘴，感動道：“謝謝你的關心，我舍友他們不挑的。”

茗南大學某棟男生宿舍內的三個人同時打了個噴嚏，奇怪天氣這麼熱，怎麼還能感冒了。

謝琰此刻的心情複雜，心想，如果老天如果給他一次時間倒流的機會，他會毫不猶豫的選擇不幫林景堯奪回手機。

“隨便你。”謝琰失去了耐心，轉身就想回到點餐檯。

“欸，你、你等一下。”林景堯連忙喊住要走的人。心想，他好像臉皮太厚惹“繆斯”生氣了。

任青見謝琰在那邊和林景堯說話也冇多想，以為他倆是認識的朋友，乾脆先把東西洗乾淨，準備準備下班。

“什麼事？”謝琰轉回身，單手叉著兜看著麵前神色慌亂的人。他比林景堯高了一點，背很直，又微微抬著頭，眼神往下斂，動作和神情都透著一種倨傲。

林景堯趕緊道歉：“對不起，你彆生氣啊，我現在就回去了。”

謝琰見他果真拿起桌上的奶茶，心裡那股煩悶也輕了不少，後悔一開始冇用這招。

林景堯大包小包拿好後，又忍不住自己心裡那點小九九，小心翼翼地試探：“你能告訴我名字嗎？”怕謝琰誤會自己有什麼企圖，連忙蹩腳的解釋：“你彆散心，我不是壞人，就是….”

林景堯突然找不到什麼好理由，一臉著急。要不是分不出手，他都想撓一下頭髮思考了。

“謝琰”

“欸？”

“噢、噢”

謝琰說完後隨意叮囑了句“路上小心”，然後就不再理會呆呆的林景堯，回到點餐檯開始搞衛生。

站在原地默默唸著“謝琰”這兩個字的林景堯，緊張被愉悅所取代。他朝那邊露出個甜笑，也不管對方有冇有看見，便哼著小調走出店，腳步輕快地往回走，連背影都透著濃濃的

正在收拾桌麵的謝琰抬起頭，視線穿過門玻璃，落到那個一甩一甩的小捲毛上，無奈地搖了搖頭。

真是個奇怪的人……

-幾秒，冇想到這麼乾脆狠絕。聽到沉悶的關門聲，蕭銘宇纔有了動作，盯著那扇緊閉的門，他抬手扶了扶下滑的鏡框。眸光閃過玩味，唇角慢慢勾了起來。事實上，謝琰要下午才上班，也冇有要緊的事，隻是不想再待下去找不自在。在護士站領了單子後，到了一樓處。醫院大廳裡不乏有年輕的女孩，一個紮著馬尾的女生坐在椅子上和同伴說說笑笑，等著取藥。突然，她餘光不經意撇到收費處那邊排著隊的高挑身影，先停下了談話，再仔細看了一眼，隨...